论持久战是一本书吗_与一本书的持久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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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《与一本书的持久战》雪藏一本书,或对抗,或合欢,或默守,都是一份至深的缘,如爱人,亦如诤友。

  一

  1988年盛夏,循着一个道听途说的消息,趁暑假与朋友一起跑到广州,倒腾电子表。八月的广州大街,窜起炙烈的火苗,将我的希望烧得灰飞烟灭。一天,走过北京路,规模宏大的新华书店吸引了我,我拖着快被烘干的身体钻进去。许多人站在书柜前,安安静静地翻书,一动不动,仿佛雕塑。从墙角吹来阵阵凉风,把我带进的褥热吹得干干净净,把我躁动的情绪吹得云淡风轻。我静静地站到书柜前,抽出一本书,翻了起来。

  这本书,名《存在与虚无》,陈宣良译,杜小真校,1987年3月三联书店1版1印。淡黄的封面,小32开本,810页,是“文化:中国与世界系列丛书”编委会编辑的“现代西方学术文库”之一种。作者,法国人让—保尔•萨特,是西蒙•波伏娃的爱人。1986年,波伏娃的《第二性:女人》很是风靡,我找来认真读过,由此知道了萨特。同年,买了,看了萨特的长篇小说《理智之年》。小说被作家出版社列为“作家参考丛书”,很吸引我年少轻狂的眼球。萨特是个特形独立的人,1964年,瑞典文学院决定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,他拒绝领奖,成为诺贝尔文学奖设立以来,“自由”地拒绝领奖的第一人。虽然,之前的1958年,苏联的帕斯捷尔纳克也曾拒绝领奖,但帕斯捷尔纳克的拒绝,是无可奈何的“被迫”,而萨特的拒绝,是完全彻底“自由”的。

  今天,回忆起这个偶然时刻,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从广州北京路新华书店的书柜里抽出萨特的《存在与虚无》,为什么会在钱囊羞涩得差不多就要见底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花5.10元买下它。我清楚地记得,在从广州回家的火车上,汽车上,只要想到萨特的《存在与虚无》谦逊地躺在我的人造革包里,我沮丧的心情就为之一振。车窗外的太阳消减了猛烈的劲头,风起于青萍之末,掠过树梢,拂过我的身体,吹得我飘忽摇曳,不知身在何处。

  二

  萨特是存在主义哲学大师。《存在与虚无》是存在主义哲学的扛鼎之作,与海德格尔的《存在与时间》并称存在主义哲学双璧。

  我知道,我的水平没法看懂《存在与虚无》。但我相信,假以时日,积累了更多的智识,应该能够看懂。我将它与《存在与时间》并排摆放在书柜最显眼醒目处,每次走进书房,都要从它身边经过。《存在与虚无》是沉静的,谦逊的,亦如扉页上的萨特,戴着宽边眼镜,低垂着头,目光向下,专注于书桌上的文字。我的手指划过书脊,书灵动起来,轻轻扭动厚重的身躯。我迷惑了,难道它知道我内心对它的崇敬?难道它想让我从书柜里抽出它来?我抽出它,翻开。萨特很突然地抬眼看我一下,目光里满是鼓励。是了,每位作者都希望读者阅读他的作品,萨特也一样不能脱俗。不,不是萨特,是书,突然地抬眼看我一下,目光里满是鼓励。这时,书是热切的,激动的。它误会了,以为我马上就要读它。它在风和日丽的心景里,迎风招展,婆娑起舞。我,在它的目光里,有点走神,仿佛与它不只是相遇,而已经相知,正与它一起翩跹颉颃,欲上青云。

  但我没有勇气走进萨特的哲学世界。《存在与虚无》庄重地站立在我的书柜里,站得越久,越显得厚重,深邃。我时不时地站到它面前,满怀愧怍地扫过书脊上的黑体字,回味与它相伴的日子。2000年的一天,萨特突然抬起头来,眼里射出犀利的光,执著地盯着我,不再是疑问,而是质问。不,不是萨特,是书,眼里射出犀利的光,执著地盯着我,小心翼翼的疑问变成了咄咄逼人的质问:为什么,还不来翻,还不来读?我不愿与它对视,因为,在它的逼视下,我不可回避的“小”将暴露无遗。我无法回答它的问题,因为,以我的智力,我翻也白翻,读也白读。当初买它的自在,期盼,早已消失,留下的,是无可奈何的失落。但越是回避,它越是紧跟我,盯着我,不断地问,问了又问,将我逼到死角,逼得我恼羞成怒,无法自持。